（四）

“你也恨日本人，那就留着把劲儿去杀鬼子，别在干这丢人的事儿了。现在抗日的队伍有很多的。”小山子看小波的爷爷在翻身忙停下了说话，直到看到老人又睡去后，又接着说：“听说现在的抗日队伍有很多呢？”

小波听小山子这样讲也马上来了精神，往小山子的面前凑了凑，说：“是呀，我也听说了。有敌后武工队、平原游击队、铁道游击队，实在是太多了，可是我就是找不到在哪儿呀……”

“铁道……你刚才说有一个铁道游击队？”小波的话让小山子想起了，火车上那些往下卸木材的人，难道他们就是传说中的铁道游击队吗？

小波看小山子在思索，忙问：“怎么，你遇到过他们？”

小山子皱着眉头说：“在火车上遇到过一伙儿，他们破坏鬼子运送的物资，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铁道游击队。”

也许是找到了共同的话题，小山子与小波聊了很多，二人不知不觉的竟然聊到了天亮。小波告诉小山子自己姓崔，这个村子是河北宁津地界的崔庄。小波的爷爷起床之后，做了一大锅玉米粥，这两个壮小伙每人喝了三大碗。吃过早饭小山子又要上路了，小波把他送出村子后又走了很远。他们二人相约要一起打鬼子，小波给爷爷养老送终之后，便会到德州城北的老边镇找小山子，同时他也答应小山子，再也不会做劫道吓人的事情了。

又经过了大半天的路程，小山子终于到达了家乡老边镇。当他按照童年的记忆，和打听着二舅的名子找到地方时，只看到了一片废墟和灰烬。听邻居说八路军与日本鬼子曾在这村里打过一仗，有颗手榴弹正好落到了二舅家的房顶上，炸坏了房顶还引起了大火，二舅已经带着家人去河北的宁津县了。小山子刚刚经过河北进入山东，现在只好在重新往回返。

宁津县城并不大，只有一条东西走向的破旧街道。按照二舅邻居所给的地址，很快在县城的南街找到了编买扫帚的二舅。虽然当年闯关东走的时候小山子还是个孩子，但是二舅还是认出了长大**的外甥。当他得知小山子一家人已经离世后，二舅把脏破的围裙捂到脸上就哭了。他说大哥早早的就得病死了，就这一个妹妹还闯了关东，没想到现在又遇难不在了。哭过之后二舅把小山子领回到了家中，二舅租住在了城外的所破房子里，家里大小有四个孩子，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靠二舅编扫帚，还有舅妈给人缝点衣服。

吃过晚饭之后二舅和小山子坐在灯下聊天，问了他一些到了东北之后的事情。二舅问小山子以后有什么打算，想不想跟他一起学点编扫帚，学这门手艺虽然不能发大财，但是混口饭吃还是没有问题的。

小山子想了想后，说：“我想参入八路军打鬼子……”

还没等小山子的话说完，二舅忙直起身子伸手捂住了他的嘴，并有些紧张的往门外看了看，然后小声说：“孩子呀，你这说话可得注意呀，你现在全家的人都不在了，你是你们老赵家最好的根呀和香火呀，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，我怎么和我死去的妹子交待。再说了，在这县城里，谁敢提八路两个字呀，那是要……”二舅说着用手在脖子里比划了一下儿，接着又说：“行了，你现在只要还想好好活着，你就别再提这两个字了，这县里住着鬼子的一个大队呢，你说话以后可以小心点儿，前几天被抓到的八路都被砍头了，脑袋在城楼上挂了好几天呢。”

小山子轻轻的哼了一声，说：“好好活呀，谁不想好好的活着呀，可是那日本人让你好好活吗？咱们现在就是人家手上的一只蚂蚁，什么时候想按死你就按死你。”

“咱老百姓本来就是一只蚂蚁，你还想上天呀，你现在别想那么多，好好和我学半年手艺，然后自己顶起门户来靠手艺吃饭，然后自己攒点钱好娶房媳妇，给你老赵家传宗接代，我这当亲娘舅的也算是没白忙活，也对得起我那苦命的妹子……”二舅说着伸手端起油菜灯，点燃了刚刚卷好的旱烟。

“还传什么宗接什么代呀，根都快让小日本给掐断了，现在应该就算是断子绝孙，也得把小日本……”小山子说话的声音有些大，二舅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。小山子压低了一些声音说：“也得把小日本赶出中国！我和日本人是不共戴天！这帮狗东西……”

二舅把刚抽了几口的烟按在了地上，说：“你这孩子气性真大，唉……全家都没了也可以理解。但是孩子呀，现在就是这么外世道，你还是听我的，好好的和我学手艺吧。你在家里坐着吧，我要到旁边几家邻居家去，县城里的日本鬼子大队想找个收拾卫生打杂的人，我去帮问问有没有愿意去的。”二舅说着站起身来。

“你！二舅……你也帮日本人做事？”小山子也跟着站起身来，他听二舅这样说感觉到有些意外。

“我还帮日本人做事？哼，我一个手艺人哪能靠得上边儿呀。我在街上卖扫帚的时候呀，认识一个山东老乡，也是咱们老边镇的。他在日本鬼子的大队食堂里做饭，昨天他出来买菜的时候遇到我了，说那里少个人手，让我帮问一问有没有愿意去干的，有工钱还管饭，就是这么个活儿。这年月吃不上饭的有好多，去了总能吃上顿饭呀。”二舅着着就要往外走。

“二舅你站住！”小山子忙说。

二舅有些诧异的回过头来，问：“怎么了？”